虞衡的行李本就不多,只有战锤、战斧、一面圆盾、一包衣服和一袋钱。就算他久病初愈,也能用单手提起。
何况他也不完全是一个人,还有一个助手陪着他。
助手不是人类,而是神殿的召唤师拿虞衡的肋骨造出的怪物。
因为队伍里的杂活太多,虞衡和罗夫特两人干不完,队长就提议,去神殿,花钱请召唤法师制造个魔法傀儡,作为小队里的帮工。
因为制造傀儡召唤兽时,需要奉献血肉的一部分,这个任务自然只能落到虞衡头上——牧师用手术切下了他一根左下侧的肋骨,进行了召唤仪式。
结果召唤大概是失败了。仪式过程受到了恒岁星运行的影响,魔法出现了波动,这尊召唤兽并未在现实世界成功塑形。
从外表看上去,这头召唤兽是一块半人多高,表面散发着绚丽光芒的不定形胶状团块,有点像史莱姆。
它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但战斗力为零,不定形的身体干不了重活。所以队伍里其他人一直嫌弃它,要不是虞衡力保,它早就被销毁了。
平日里,它就像虞衡的尾巴,默不作声地跟在虞衡的身后。在虞衡高烧不退的这段时间,也只有它一直守在虞衡身旁,焦躁地在病房里乱窜,还时不时从体表生长出一条冰凉的触须,探到虞衡头上,帮他降温。
所以虞衡还挺喜欢它的,干脆就叫它恒岁了。
虽然身体刚刚恢复,走路还有些不稳。但在虞衡生病这段时间里,恒岁越来越聪明了。它已经可以预判虞衡的身体,在他乏力时提前上去搀扶。
所以,一路上罗夫特都没找到机会靠近虞衡。恒岁似乎有意在隔开他,不让别人接近它的主人。
青溪城有个不大的火车站。去往纽温港的列车难得地没有晚点。列车进站后,两人做了最后的告别,虞衡便登上了列车。
罗夫特站在列车站上,努力聚焦着视线,透过列车启动时喷发的蒸汽,和虞衡挥手告别——虞衡身旁的恒岁也从车窗里探出触手,对着罗夫特挥舞,像是随风摆动的风铃。
“罗夫特,照顾好自己,别被那些坏女人欺负了!”虞衡在车上喊道:“别送啦,我已经解脱了!我很高兴!”
车站上空空荡荡的,只有他们这一对送别的友人。
此刻,罗夫特觉得心里有些落寞。有那么一瞬,他也想买一张车票,和虞衡一起登上这辆老旧的蒸汽列车。挣够了钱,把一切抛诸脑后,忘掉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和嘱托,去新大陆开启新的人生。
不觉得很酷吗,作为一个冒险者,这实在太酷了,很符合罗夫特对冒险的想象,风险并带着趣味。
但他毕竟背负着家族的期许。
他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那三位大小姐——尤其是身为大公爵长女的队长,梅尔丽特——必须帮她们在冒险中积攒阅历和功勋,直到她们能承担未来的职责为止。
可以的话,还得培养好和她们之间的感情。如果能发展出一段恋爱关系,确定终身,那么,对父母、对家族也都有好处。
或许,对罗夫特自己也有好处。
随着列车远去,鸣笛声越来越小、越来越低沉。罗夫特长叹了一口气,转身,慢悠悠地离开车站,往三位女孩暂住的旅店走去。
为了省钱,他没有招呼路上的马车。所以,等他沿着砖石铺就的小路,走到路尽头的居住区时,天色有点昏沉了。
在一座有着花园和喷水池的小别墅后,罗夫特见到了三位女孩。她们正围坐在花园中央的圆桌上,桌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甜点。
似乎是这座民居旅舍提供的下午茶服务,队长她们已经从半下午待到黄昏了。
红发的马尾辫少女梅尔丽特一如既往地豪放,抓取着松软的小蛋糕,一边咀嚼,一边对阿加莉说着什么。
她左手边坐着的,是队伍里的牧师兼药剂师阿加莉。
她个头不高,有着一头垂地的蓬松长发,笑起来像一头温顺的小猫。平时讲话时软乎乎的。偶尔会抬起头,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别人,总是激起其他队员的强烈保护欲。
此刻,阿加莉对队长的唠叨装聋作哑,只是优雅地拿着刀叉,将盘中的糕点切成比手指还小的方块,彷佛在进行紧精密手术的医生。
而在队长的右手边,坐着队伍里的专职法师特蕾尼西娅。
她是个带着法师帽,穿着紧身法师袍服的知性女孩,自称永远的十六岁少女。还是《每周法师要闻》的特约写手兼封面女郎——因为那惹火到极点的身材,她那期封面写真价格被炒的很高。
作为杂志封面模特,要保持身材。所以,她只是端着不加糖的奶茶,小口啜饮。
在旁观者眼里,这应该算是挺美好的一幕:三个风情气质各不相同的美少女聚在一起,开茶话会,讴歌青春什么的。
但罗夫特皱起了眉头,他轻咳了几声,引起了三个女孩的注意。
“罗夫特,你来啦。”队长已经摆脱了虞衡,此刻的她非常高兴,正高举着没拿着面包的左臂,用力挥了挥:“快来坐下,我们正在讨论未来的具体策略,你也给点意见呗!”
女孩们挪了挪位置,让罗夫特能搬来椅子落座。
罗夫特看了看满桌的点心,忍不住多嘴道:“队长,这里的点心很贵的,你们点这么多也吃不完。我们的预算本来就不太够,能省最好。”
“别那么小气嘛。”队长梅尔丽特满不在乎地咬了一口流心蛋糕,含混不清地说:“钱没了可以再挣。冒险者永远不该为庸俗的金银担忧的!”
“可这里是旅游城市,发布给冒险者的任务本来就不多,告示板每天都是空的。”
罗夫特从口袋里拿出了账本,想要摊开给大家看看,但桌上摆满了食物,根本没有空位。
他只好举起小本子:“这个月,我们已经超支三百塔了。再乱花钱,就不能动小队公用账款了,得自己出钱。”
梅尔丽特吐了吐舌头:“罗夫特,你总是这么假正经,很败坏女人缘的。”
罗夫特也懒得再多纠缠账目问题了,他平复了情绪,很认真地说道:“虞衡已经乘列车去了北方,说是要在那里挣钱。”
想起他晃晃悠悠的身子,罗夫特还是有些难过:“以后,我们说不定还会遇到他。到时候尽量帮着他些。虞衡一直都挺可靠的,就这么踢开他,未免太过分了。”
“罗夫特,这话你说了好多遍了。”梅尔丽特有点不耐烦:
“冒险本就是一场试炼,撑不下去就得离开——何况他也有两年的功勋积累,又不会饿死累死。我记得他是平民出身,能陪伴我们一起经历整整两年的冒险,还能有个铁饭碗,这已经算是父神垂恩了。”
“不管怎么样,虞衡都已经走了。”罗夫特讲不过她们,只得将账本揣回兜里,很认真地询问三位队友:“怎么办,接下来是再找一个队友,还是以后就我们四人冒险?”
“暂时就我们四个吧。”特蕾尼西娅放下茶杯,想也没想地回答道:
“我觉得,虞衡有时候太冲动了,明明是个法师,每次都是拿着战锤和斧头,跟那些野兽啊、魔兽啊的东西对砍。砍够了之后,他那些临时手搓的法术也一个比一个离谱……虽然是挺勇敢的,但也太鲁莽了,老是打乱我们的布置,挡住我们施法。我们需要精简队伍,调整节奏,这样才能提高战斗效率。”
梅尔丽特也同意:“当时本就是看虞衡可怜,才带上他的。只有我们四个,其实也不错。”
只有阿加莉有些犹豫:“我的战场赐福和加成法术,主要都是防御强化和恢复类的,不一定适合罗夫特的。”
队长笑道:“没事,你以前给两人辅助都轻轻松松,今后只专注罗夫特一人,不是更简单了吗?”
听完这话,阿加莉脸红了起来,低着头,轻声嚅嚅了几下,看来是同意了。
“好吧。”罗夫特也点了点头,表示遵从队长等人的决定。
他其实有点失望,希望三位队友能惋惜一下虞衡的离去。不过看样子是不可能的了。她们很快便不再讨论虞衡的事了。
罗夫特陪着她们吃了些甜点,在三个女孩依次离去后,他叹了口气。
回到房间,孤身坐在床铺上,锁上门窗。罗夫特内心其实有些空洞,没有了那个满口骚话,会跟自己唠嗑的好兄弟,确实感觉无聊了许多。
走进浴室里,面对着那面等身高的镜子。罗夫特犹豫了一下,将自己的项链摘下,对着它轻声念诵了一句咒语。金属项链表面的花纹逐渐放射出强烈的光芒,将罗夫特包裹起来。
等光芒散去,原先俊朗少年的脸庞,棱角顿时柔和了许多;他健硕的胸膛变得鼓胀,腰部的脂肪上下转移。齐肩的长发进一步生长,长得几乎垂到地面。
原先很少直视他人的眼睛,此刻蕴含着数不清的情感:愧疚,落寞,纠结,困惑……无数情感,如同流转的四季一般,从她眼中闪过。
但能与之对视的,只有镜子里的自己。
虽然作为罗夫特时,他会控制住自己,在欢庆中的酒馆里沉默地坐着,看着那三位各具风情的美女队友,如何用魅力吸引着所有异性的目光。
但只有在夜深人静,面对着镜子时,作为洛夫兰塔的女孩才会心生妒忌——毕竟她自信自己无论是气质、身材还是容貌,都强于她们中任何一个,可自己却因家族的重任只能孤芳自赏。
这时候,她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,就又想起了虞衡。
平时,他和自己总分在一间客房里,他就睡在自己身旁。哪怕是扛着一身的伤,他也会倒头就睡。伤得越重,鼾声越大。有时候像是打雷一样。
想到这里,她笑了一下。但很快笑容便消失了。
毕竟虞衡并非真的皮糙肉厚,他的伤势也并非睡一觉就好。前不久,这些累积的伤痛就差点带走他。
现在倒是不会被虞衡吵到了。
“虞衡……你会觉得,我也是和队长她们一样的坏女人吗?”
至少,虞衡离开后,洛夫兰塔可以在单人的房间里做回自己了。
但她从此也只会是一个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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